新加坡華人媽媽,批量生產(chǎn)「廢掉的孩子」
一直以來,新加坡都是許多東亞家長心中的教育圣地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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雖然這個國家的面積還沒北京的通州區(qū)大,人口也不到600萬,但它卻能坐擁兩所世界排名前30的頂尖大學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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?而在針對全球15歲學生的能力測驗中,新加坡的孩子們,則在去年拿下了所有類目評估的第一名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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難怪有人說,其他國家都在批發(fā)做題家,只有新加坡在量產(chǎn)精英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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正因如此,不少家長都把孩子送到了南洋,期望自家的兒女能夠成為下一個周受資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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?可硬幣都有兩面,新加坡的教育固然全球拔尖,但這里也跟東亞文化圈的其他國家一樣“卷”,甚至還要更甚一些: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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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創(chuàng)造優(yōu)異成績的背后,新加坡小學6年級兒童的近視率常年保持在65%,有超過7成的學子對失敗極其恐懼,每10名青少年里,就至少有一人或多或少患有精神疾病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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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將功成萬骨枯,在新加坡,就連內(nèi)卷都要突出一個“趁早”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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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21年,在新加坡的網(wǎng)絡上,流傳出一則招聘家教的廣告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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?。在廣告里,發(fā)出招聘的家長,愿意為聘用的家教開出一小時300多塊錢的薪資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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?要求則是:該家教需要給一對年僅13個月大的雙胞胎,每周補習三次英語和語文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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?一出生就開始補習,還沒學會走路就要學會寫字,這在新加坡倒不算是什么新鮮事兒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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?因為3歲走進補課班,4歲開始備考小升初考試,可以算是一個新加坡精英寶寶的基本成長路徑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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?有中國家長帶娃移民新加坡后,就發(fā)現(xiàn)本地班里每個3歲左右的孩子都能讀會算,自家的寶寶一下就從學霸變成了學渣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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?而在上了小學后,雖然新加坡的娃平時只用上半天課,但他們的學業(yè)壓力卻大多有增無減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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?一位新加坡家長曾這樣描述自己上小學女兒的一天:早上6點多起床,下午放學后先去托管中心,然后再被接去補課,回家時已經(jīng)是晚上七八點了,連玩都沒玩一會兒,就又該睡覺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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?在新加坡的《親子天下》節(jié)目里,早上6點40分,小學生們便坐上了爸媽的汽車,開始了一天的征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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?即使當時天還沒有亮,孩子們也會借著車窗外的燈光,開始一天的早讀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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?而接下來,這輛車會拉著他們前往學校,前往補習班,前往一切能增加他們學業(yè)競爭力的地方,連午飯都要在車的后座解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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?不過平心而論,這樣的課業(yè)強度,在東亞學生人均卷王的氛圍里,并不算特別大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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?但在新聞的報道里,你卻明顯能感覺到,新加坡的學生正在承受著與他們年齡嚴重不符的巨大壓力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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?為了準備考試,有中學生會服用治療兒童多動癥的藥物,因為這藥品里含有的精神興奮劑,能讓他們30小時不睡,高強度復習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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?而有小學生則年僅12歲,就因?qū)W業(yè)負擔而患上了嚴重的焦慮癥,在小升初考試前突然間崩潰大哭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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?海外社交媒體上有個小哥甚至發(fā)帖稱,因為實在受不了高壓的生活,他故意向父母報低了考試的成績,讓雙親徹底失望,進而送自己去一所壓力較小的學校讀書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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?總結(jié)起來,新加坡大多數(shù)學子的壓力來源,用一句話概括,就是: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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?怕考得不好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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?以知名的PSLE考試為例,雖然在概念上,這只是一場新加坡版本的“小升初”測驗,但它給考生所帶來的折磨,卻完全不亞于我們的高考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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?在《南華早報》的街訪中,PSLE讓不少新加坡學子在痛苦中“提前成熟”,被迫不得不去理解何謂“人生的壓力”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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?畢竟,在2024年改革之前,該考試可以說是新加坡學子所經(jīng)歷的第一次分流: 考生的分數(shù),將在很大程度上,決定他們未來的發(fā)展方向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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?考得好,就能進入教育的快車道,去名牌大學,以后過精英人生;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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?考得不好,那就得去教育的慢車道,讀工藝教育學院,將來學個能謀生的一技之長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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?而且考完P(guān)SLE,也并不意味著學生就可以解放了:在它之后,還有O、N、A三大水準考試擺在那里,就看你能不能一路扛壓到底,在高競爭的氛圍中廝殺出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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?當然了,從制度上看,新加坡的升學結(jié)構(gòu)是非常合理的:不論是你是學霸還是學渣,都可以在一次次的分流中,找到屬于自己的位置,而任何級別的考試,也都不會是“一考定終身”,總理李顯龍也經(jīng)常安慰孩子們,“別把(這場)考試看得太重”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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?但制度是一回事兒,執(zhí)行起來,卻可能就是另一回事兒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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說白了,依據(jù)成績進行分類教育≠成績本身不重要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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?譬如說,在小升初考試前,新加坡有個DSA計劃,也就是學校直招特長生,即: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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?小學生可以憑借自己優(yōu)秀的才藝進行直申,在考前提前被學校入取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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?這個計劃看上去,是給成績一般但有其他特長的同學也能讀名校的一個機會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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?但在社交媒體上,一些家長表示,這個“不看成績”只是說說,基本上能走DSA直招的孩子,你讓他不靠才藝直接考,他基本也能考上心儀的學校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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?而且新加坡那邊也有家長擔心,這種靠才藝所換來的讀書名額,將來到了社會,雇主很可能就不承認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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?再比如,新加坡政府其實一直都在努力淡化,因考試分流而產(chǎn)生的“教育階級差異”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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?早在2012年,時任教育部長的王瑞杰,就提出了讓“每所學校都是好學校”的口號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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?于是,在這些年間,政府取消了學校分級排名,取消了年中考試,將考試類型合并,改革了“小升初”考試的分流制度,就是為了能跳出“唯成績論”的東亞文化圈的共性,讓學生的壓力能夠小點兒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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?但政府這邊不搞排名了,卻架不住家長通過在民間搜集的信息,再一次將學校分成了三六九等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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?今年5月,新加坡的《海峽時報》就發(fā)了一篇評論,認為時至今日,這個國家的家長對名校依然有一種強烈的癡迷。而在其他調(diào)查里,也有79%的新加坡人將大學文憑,視為未來博取成功的關(guān)鍵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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?所以為了能給自家孩子開出一條“通往名校之路”,新加坡的家長們可以說是用盡辦法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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?像在小學階段,要想讓自家的娃申請到比較不錯的小學,家長就需要到該校做一段時間的義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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?這個義工名額每年都需要去搶,不論你是張柏芝、孫燕姿這樣的明星,還是羅杰斯這樣的金融大佬,都需要乖乖去學校干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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?而且40個小時的義工時長,你既不能少做,也不能多做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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?少一點兒,就算作廢,太多了,也沒有什么加成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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?而既然家長都這么卷了,他們殷切的期望也難免會傳導到子女這一端,推著他們跳進這場考學的競爭中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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?有一種觀點認為,新加坡教育的內(nèi)卷,要追溯到這個國家廣泛存在的“驚輸”文化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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?所謂驚輸(kiasu),其實就是閩南話里的怕輸,是凡事都怕落后于別人,是另一種意義上的“愛拼才會贏”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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?在刻板印象的文化里,新加坡人凡事都突出一個搶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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?看見隊伍就要排,看見地鐵門開了就要擠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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?有德國小孩剛來新加坡留學,就體會到了一點點驚輸?shù)恼鸷?mdash;—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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?這里的人,不論是在食堂吃飯還是在圖書館復習,最愛干的事情就是拿東西占座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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?一枚硬幣也好,自己的筆記本也罷,不管最后用不用,總之看見座位就要先占上,有總比沒有強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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?該國議員郭曉韻甚至覺得,就是因為驚輸,新加坡的企業(yè)才會大多尋求短期盈利,而不去追求有風險的創(chuàng)新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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?但反過來說,“地小人稠”的新加坡能用不到60年的時間,一躍成為全世界發(fā)展最好的國家之一,與其國民驚輸爭強,害怕掉隊的性格也是密不可分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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?就像該國國立大學的研究員梁振雄所言,驚輸是“新加坡人的一種生存本能”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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?而具體到升學考試這一塊,別的不說,單說新加坡有個很大的教育類網(wǎng)站,其名字就是“驚輸”的英文拼寫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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?就跟其他大城市一樣,競爭也是每一個新加坡人,一出生就需要最快學會并且使用一輩子的重要技能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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?除非,他們離開這里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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?在東亞各國的中產(chǎn)和精英們,將新加坡視為他們未來的“應許之地”的同時,據(jù)《南華早報》報道,2018年新加坡有近3成的年輕人正考慮在5年之內(nèi)移民離開這里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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?圍城內(nèi)外,皆為內(nèi)卷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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?而留下的那些新加坡年輕人,則理所應當?shù)刈呦蛄撕推渌麞|亞文化圈年輕人一樣的未來:不生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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?2023年,新加坡全國僅有3.5萬名新生兒,生育率跌至0.97的歷史最低位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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?值得一提的是,在該國的英文媒體zula上,有一位29歲的女用戶寫了一篇引發(fā)熱議的文章,名為《為何我像我一樣的“Y世代”們不想要孩子,這事兒跟錢無關(guān)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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?在文章里,該女子直言在高度發(fā)達的新加坡,養(yǎng)娃并不是一件特別困難的事情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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?只是她感覺,自己和同齡人,現(xiàn)在都存在著一種名為“青年危機”的精神困境: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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?我們作為教育體系的完美產(chǎn)物離開了大學,而我們的創(chuàng)造力、夢想和抱負都被扼殺了。
?我們已身處痛苦中,仍得進入一個“嘲笑我們踏入現(xiàn)實世界”的工作場所中,我們感到害怕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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?在競爭的氛圍里出生,在內(nèi)卷的戰(zhàn)爭中成長,從小到大,人生的目標只有贏、贏、贏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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?這樣的人生,不少新加坡年輕人,真的不想讓下一代再接著過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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?畢竟,在任何一個社會,所謂的精英和人杰,永遠都只是人群中的少數(shù)派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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?大部分人在人生的大部分時間里,都沒法成為大逃殺最后的勝者,都只能默默去做鮮花旁邊的綠葉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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?而那些拼盡全力也沒能成為精英的孩子,消耗了大部分的青春時光在書山題海里掙扎,在殘酷的競爭中被迫拼殺,到頭來面對自己疲憊而空蕩的人生,實在會忍不住問一句: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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?這一切,真的值嗎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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本文轉(zhuǎn)自于 鳳凰周刊